<贰·枝节>

 

叶寄霜问了几个跑堂的伙计，才找到了梁妈妈所在的那栋楼，正欲上楼梯，旁边一个精致的箱子却吸引了她的注意。

 

“哇，这箱子好精致，不知道回去能不能让哑叔帮我做一个……怎么这么好看的箱子随便摆在这儿啊，装的什么东西……”

 

叶寄霜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，四周张望一番，装模作样地负手站在箱子前，见无人注意，这才悄悄下蹲，在背后用手翻开了箱子，又伸手进去摸索了一番，感觉像是书籍一类的东西。

 

“是书吗？书怎么会放在路边……”叶寄霜眼神又飘了一会儿，然后快速转身，悄悄地翻开了手中书页，不料这一看可不得了，书中尽是些不堪入目的图画，叶寄霜吓得连翻了几翻，却满眼都是些赤条条的人影。

 

“喂！”

 

突然冒出一个声音，瞬间把叶寄霜吓得不浅，一激动竟然把手中的书抛了出去，只听楼下传来杯碟被砸到的声响，随即楼下一阵骚动，传来一声暴喝：“谁？！谁用春宫图砸老子！！！”叶寄霜暗道不好，赶紧猫着身子溜之大吉。

 

见似乎没有人发现自己，叶寄霜这才抚着心口再走远些，四周看了一下，一个身影落入眼中。不远处的女人看着有些年纪了，但体态丰腴，风韵犹存，叶寄霜心下一合计，此人应该就是甜水巷的梁妈妈了。

 

“哎哟！哪里来的女娃，这是你来的地方？要我说，姑娘你也该女扮男装意思一下不是？”

 

梁婆娘看着眼前虽然高挑可人但还有些稚气未脱娇憨之态的叶寄霜，满脸惊疑不定，叶寄霜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：“啊？对哦，这是个好主意……啊不对！什么呀！我是来找追命捕头的！”

 

梁婆娘打量着一惊一乍的叶寄霜，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，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，正欲说些什么，梁婆娘却掩口一笑：“哟~是找崔三爷的呀？才这么小……”叶寄霜听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，可不等她说话，梁婆娘又再接上话：“他刚领着师师姑娘出去了，怎么，你找他有事呀？”叶寄霜心里翻了个白眼，我找他没事难道我是来吃饱了没事干啊。

 

“快走！”

“呜呜……”

“走，哭什么哭！”

 

楼下突然传来女子的哭泣声和杂乱的声音，似乎是出现了什么争执，虽然叶哀禅一再强调不要多管闲事惹是生非，但叶寄霜还是被好奇心战胜了，提气脚下一点，翩然飞身下楼，此时迎面便撞上了几个看起来不像善类的家丁壮汉，和一个油头粉脸的油腻男子。

 

“都闪开点！”为首的大汉粗里粗气地推开挡路的人，叶寄霜瞧他下盘稳健，应该是个练家子。

 

“带走!”

“磨蹭什么，快走！”

“不……高老爷……求求你……”

 

只见一个弱质芊芊的妙龄女子被这群莽汉抓着，梨花带雨地跪坐在地上恳求那个显然是那群莽汉主子的油腻男子，在叶寄霜眼里，那就是个丑陋的矮冬瓜。

 

矮冬瓜一把甩开了抓住他衣袖的哭泣女子，不耐烦道：“我又不会亏待你，哭个什么劲儿！老子的义父是当今圣上的红人知道吗！老子赎了你，是你的造化！”

 

“老爷……放过我吧！”

 

哭泣女子哭的肝肠寸断，令人心生怜悯，叶寄霜不由得心头火起，心道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，正好拿你们这些败类降降火！

 

“住手！你们一群大男人，竟然欺负一个弱女子！”

 

那矮冬瓜正欲发作，看了一眼叶寄霜竟觉着有些腿软，神色猥琐地打量了她一番：“哟！哪来的小姑娘？模样倒是挺水灵的……不如一道跟了大爷我！瞧这张小嘴，真想让人咬一口……”

 

“我呸！下流无耻！”

 

叶寄霜正欲动手，梁婆娘便急匆匆地上来拦住了她：“哎哟姑奶奶，高衙内可是高俅高太尉的义子，惹不起……”

 

“哦~我说呢，原来是狗仗人势的玩意儿，怪不得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！”

 

叶寄霜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和刺耳的话语，让高衙内眼中布满了阴霾，随即不屑笑道：“民女？这甜水巷哪来什么良家妇女，想讲道理啊？跟爷回府咱们慢慢讲！高大胜，动手！”

 

之前那个为首开路的练家子扛着大刀走了出来，叶寄霜抱臂打量了此人一番，虽然是个练家子，但不过练的是寻常硬功夫，也没有真气流露，好对付。可能是叶寄霜毫不在意的样子激怒了高大胜，只见他提刀便冲上来，本想着不伤着人把叶寄霜拿下，却发现不知何时叶寄霜已然在他身后。

 

高衙内见叶寄霜身手轻灵，不由得有些慌神，急忙把身边的家丁打手全推了出去：“上！一起上！今天一定要请这位姑娘回府！”

 

不过是些寻常的喽啰，叶寄霜甚至连佩剑都没有动，只消使出了素问一门的内家功夫，在绸带翻飞之下，这些打手完全不堪一击。

 

高衙内见自己的人都落在了下风，一时气结：“一群饭桶！连个姑娘都打不过？”

 

直到高大胜被一脚踹到边上，此时高衙内心中才升起了一阵后怕，吓得站立不稳跌坐在地，但口中倒是嘴硬得很：“你……你敢碰我？明天我义父就来踏……踏平甜水巷！”

 

一旁的梁婆娘闻言大惊道：“哎哟，高公子，她可不是我们甜水巷的人！”

 

“哼！区区一个甜水巷，谅你们也不敢！”高衙内咽了口唾沫，阴狠地看着叶寄霜：“你……有种报……报上名来！”

 

“我——！”叶寄霜在一瞬间及时截住了话头，这名字可不能报，师父早已说过不要多生事端……高衙内见叶寄霜噤声了，竟一时忘了害怕：“怎么没声了？怕了？”

 

“我听闻高俅高大人此刻正在主持龙舟争标，皇上就在金明池畔观礼……”

 

正在叶寄霜进退两难之时，温和的女声适时而至，抬眼看去，这不是方才在甜水巷门口遇见的林霁嘛！林霁点了点头示意，又冷眼看向高衙内：“这甜水巷就在御街之侧，流言蜚语传起来可快得很……到时候坏了高大人名声事小，万一触怒了龙颜……”

 

高衙内身后的管家上前悄声道：“少爷，老爷现在确实在金明池……”高衙内心下一沉，想来也不是想冒险，便不再理会叶寄霜，径自把人带走了，叶寄霜正欲追上去，却被林霁拉住了：“姑娘，算了……”

 

“算了？林姑娘你……”

 

林霁看着一脸疑惑的叶寄霜，摇了摇头：“硬碰硬的话是斗不过高衙内的，说不定还会连累其他人，要救百合，只能想想其他办法。”

 

“什么？那个姑娘就是百合？”

 

“是啊，百合她娘是我的病人，她会定期来我这里取药，今天过了约定时间还没见人，我有点担心，就来她所说的京城西大街找找，我也是才知道，百合是这巷子里的姑娘……百合为了母亲的病，欠了高衙内好大一笔银子，我本想周济她，只是这孩子倔强，说拿了我的药，说什么也不肯收我的钱，怎会料到……”

 

“这个高衙内，明着是借钱，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抢人！”

 

“是啊，这人就是狐假虎威，但他有高太尉撑腰，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惹得起的。”

 

叶寄霜叹了一口气：“没想到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居然能横行在天子脚下……还好林姑娘及时得了消息，要不然那矮冬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
 

林霁掩嘴轻轻笑道：“高太尉近日虽在训练军队争标，不过端午未至，皇上又怎会去金明池观礼？我呀，是吓吓他的~”

 

“嗯，实其所诳也，林姑娘聪明！”

 

“姑娘也读兵法？”

 

“我呀，也就是涉猎涉猎哈哈~”

 

林霁笑了笑，不一会儿却又生了愁意：“可惜此计只能吓退他，却救不了百合。”

 

叶寄霜摸了摸下巴，打了个响指：“别急！神侯府的四大名捕是我师兄，眼下我正要去寻我那追命师兄，没准他有法子！”

 

“追命？”

 

“嗯！林姑娘认识我师兄吗？”

 

“啊，不……不认识，我只是听一个人提起过。”

 

“哦？是追命师兄的朋友吗？”

 

林霁神色忽然有些不自然，叶寄霜从中似乎看出了几分纠结，似是羞怯又像是落寞，不过片刻后林霁便温和笑道：“是铁手。”

 

不知道为何，叶寄霜总觉得林霁提起铁手的名字时，似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。待叶寄霜醒过神来，林霁已经从梁婆娘那处问出了追命的去处。

 

“追命在师师的画舫上，你们快走吧，快点离开甜水巷！嗨，师师的事情还没完，又不知道从哪儿招惹来了个黄毛丫头，甜水巷真是流年不利哟……”

 

叶寄霜见梁婆娘自顾自地嘀咕着，忍不住问道：“喂，这儿为什么叫甜水巷啊，我还以为是喝糖水的呢！”

 

梁婆娘似乎没想到这小丫头会问这个问题，愣了愣，旋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：“这个嘛，以后你若还有机会来此处，我便告诉你。”

 

“什么嘛……谁还要来啊，不说拉倒，本姑娘还不想知道呢……”

 

叶寄霜和林霁二人登上了摆渡的小舟前往远黛舫，看着汴河远处的画舫，叶寄霜不禁在想，此次下山横生了这些枝节，要不要上报给师父呀……唉不管了，反正有什么事，就把锅全甩给追命师兄就好了！

—TBC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