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叁·飞刀>

 

远黛舫上美人如画，琵琶声声绕梁，婉转动听。追命听着美妙的清音妙曲，又灌下了一口美酒。

 

“追命师兄！追命师兄！”

 

一阵呼唤由远及近，追命转过头去，却见来人已经上了画舫之中，定睛一看，竟是两个秀丽的姑娘。

 

“哟！二位是？”

 

叶寄霜抽出了拜帖拍在追命的胸口：“追命师兄，你居然把我忘了？有了美人，连师妹都不要了？”

 

追命一时愣怔，毕竟还真没有哪个姑娘家这样大辣辣地对他“动手”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娇小调皮的身影，心中一阵惊喜，不禁大笑道：“双双？！是你呀！我怎么会忘了我的好师妹，你追命师兄是这样的人吗？！”

 

“唉不敢不敢，我已经高攀不起啦，请追命大人转交此贴，恭请诸葛师叔回三清山参加祭祖大典！”叶寄霜嘴上这么说着，手上倒是毫不客气地夺过了追命的酒壶喝了一口：“啊——！好酒！”

 

追命见状倒也不恼，已经放下琵琶的李师师倒是一脸好奇，她还从未见过敢从追命手里抢酒喝的，还是个小姑娘，不由得笑道：“三爷这位师妹甚是可爱，既是三爷的师妹，便也是我这远黛舫的佳客！”

 

叶寄霜这才看向了李师师，这一看不要紧，可把她给看傻了，这就是京城第一花魁，叶寄霜又看了看身边的林霁，心下默默哀嚎，为什么今天接二连三地都是遇见这些仙女般的人物，毕竟在三清山时，便觉得整个三清山，大概除了师姐以外，她就是长得最好看的了，这种落差真的是“沉重”的打击。

 

“果真女大十八变！才几年不见，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！看来不仅人出落得愈发标致了，功夫可有长进？可得练扎实些，别随便给哪个男人降住，这么好看的师妹，我可舍不得那么快嫁出去！”

 

追命一翻打趣把叶寄霜的思绪拉了回来，没好气地把酒壶扔了回去：“追命师兄，几年不见，你这张嘴居然还没让其他几位师兄给撕了吗？我功夫自然是有长进的，不过能打有什么用，还不是斗不过那些狗东西……”

 

“嗯？”

 

叶寄霜把林霁给二人引见了一番，然后把方才甜水巷的事情给疑惑的追命和李师师说了一遍，一旁的林霁叹气道：“高衙内有高太尉撑腰，实在是无法无天……还请二位想想法子，帮帮百合吧！”

 

追命皱起了眉头，沉吟道：“依你所说，高衙内是赎身不是强抢，这事儿啊，还真不好插手……”

 

“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？这算哪门子道理！”

 

“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！”

 

“追命师兄！”

 

“好啦，我的小师妹别急，不能用常规方法，我们就用非常规手段啰！不过眼下你们刚刚交过手，再生事的话谁都知道是你了，得过段时间……”

 

叶寄霜一听便急了：“不行！救人如救火！那、那过段时间百合连渣都不剩了！”

 

追命忍不住笑了出声：“哈哈你以为是熬粥啊，还渣都不剩，此事，师师姑娘自有办法！”

 

李师师掩唇而笑道：“两位莫要担心，高衙内那边，奴家自有法子让他独自离京，两个月回不来。”

 

追命摸了摸叶寄霜的头，宠溺笑道：“到时候你再下山来，我们从长计议。”

 

叶寄霜歪着头努了努嘴：“好吧……那师兄我们是不是该尽早回去啊……”追命却喝了一口酒，不慌不忙道：“别急，先坐下来喝两杯，我等的人，还没来呢。”

 

叶寄霜正想细问，却突然觉察到周边气息似乎不太寻常，追命轻笑道：“说曹操，曹操到。”

 

是杀气。四方都是杀气。

 

林霁和李师师已然退到一旁，片刻后，数十道黑影凌空而至，突水而来，这种感觉是叶寄霜从未遇到过的，这跟那些普通的流氓恶棍不一样，这些黑衣杀手井然有序，明显受过严格训练，而他们的目标也只有一个，杀人。

 

不过幸好的是，这数十人虽然训练有素，但功夫到底不算到家，叶寄霜稍有些吃力却也不落下风，在追命的攻势下，料理得非常快，其中一个应该是首领的黑衣杀手突然撤走，追命擅长腿脚功夫，轻功更是一绝，立时便追了上去。

 

叶寄霜刚松了一口气，熟悉的杀意再次袭来，大惊之下，几名黑衣杀手已经跳上了船，而且这几名跟刚刚料理的那些，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，这些人更加难对付。叶寄霜虽有深厚的内功底子，但因为自身修为原因，能为她所用的内力其实只有很小一部分，若是强行催动内力对付这些杀手，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
 

正当叶寄霜心下快速做着打算的时候，一阵破风声从背后袭来，还不待她反应过来，一枚飞刀从眼前划过，也许黑衣杀手们也没料到会有人出手相助，只是愣怔片刻，那飞刀竟完美地切开了几个杀手的喉咙，嵌进了画舫的灯柱之上。

 

叶寄霜上前踢了踢刺客的尸体，确认都死透了，然后用力把那枚飞刀拔了下来，细细端详，刀身上刻就的竹叶栩栩如生，如傲骨丛生，锋芒毕露，却又清雅脱俗。叶寄霜摩挲着飞刀，突然有种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，心中竟生出阵阵钝痛，脑海中有些画面一闪而过。

 

——兄妹之谊，皓如日月。

——背信弃义，天人共戮。

 

——这块护心镜我用了多年，今日将它赠与你，希望能在危急时刻助你化险为夷。

——这飞刀是你在汴京时救我所用，我一直带在身边……

 

叶寄霜突然间觉得手掌一阵刺痛，竟把她的神志唤了回来，原来是自己把飞刀握得太紧，以致于割伤了手掌。叶寄霜慌忙擦了擦溢出来的血，然后随意从刺客尸体身上扯下了一块衣布缠上，避免被两位姑娘发现会担心，但她四处张望之时，却发现二人并没有注意到她，而是双双跑到了船侧。

 

叶寄霜也跑了过去，顺着二人眼神看去，一叶扁舟顺流而下，入目那人一袭青衫，撑伞负手，立于明月舟头，好不风流。虽看不清其人，却让人直觉定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。

 

叶寄霜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，又是这种难受的熟悉感……

 

“多谢公子出手相救。”

 

林霁温婉的声音让叶寄霜略微醒过神，也连忙道：“请教兄台尊姓大名！”

 

“举手之劳，何足挂齿，江湖有缘，自会再见。玉斧已修明月就，瑶琴何必朱弦绝，与谁同坐，明月，清风，我……”温朗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之中，仿佛就在耳边，久久不散。

 

“江湖有缘，自会再见……”

 

有些愣怔的林霁突然被叶寄霜的自言自语拉回了思绪，叶寄霜看着已然远去的小舟，喃喃道：“你到底是谁呀……好熟悉啊……”林霁看她没头没脑的样子，不禁笑了出声。

 

“你在想什么呢，你不会是对这位公子一见钟情了吧？”

 

叶寄霜一听吓得连忙摆手：“哪有！我、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？！我只是觉得他有点眼熟……可能在哪里见过，但是想不起来了……不过，我有预感，我很快就会见到他的……”

 

李师师闻言也笑着调侃道：“还说不是对人家有意，才刚走，这就想着下次见面了。”

 

叶寄霜只得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，无奈道：“两位好姐姐，可放过我吧，反正……哎呀，你们不明白的啦！那种感觉就是……就是很奇怪，但肯定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啦！”

 

 

二人也不再打趣叶寄霜了，李师师松了一口气：“原来那些刺客使得是调虎离山之计，要不是方才那位青衣公子出手，恐怕我们三个都要在劫难逃了。”

 

林霁也点了点头，若有所思道：“嗯……江湖有缘……若是再能相见，必要好好道谢。”

 

“诶？”叶寄霜忽然间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林霁，笑得一脸意味深长：“嗯，江湖有缘，有缘哈~”

 

林霁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，一时间哭笑不得：“你这个小丫头，想报仇是吧！”

 

“是林姐姐先打趣我的！”叶寄霜扳回了一次面子，不过也不好得寸进尺，讨着笑道：“好啦，此地不宜久留，追命师兄一时三刻估计也回不来，我先送两位姐姐回去，然后就得回山复命啦！百合之事，一个月内，我一定会再回汴京的！追命师兄那边，劳烦师师姑娘说一声啦！”

 

李师师嫣然一笑：“这个自然，姑娘下次再来汴京，不妨来甜水巷寻奴家，百合是甜水巷之人，师师自当出一份力。”

 

“啊……好……”叶寄霜唯唯诺诺地应下，心下却已经开始盘算，下次去甜水巷，一定要穿男装！

 

数日后，叶寄霜回到了三清山的码头。

 

“唉累死了，下次还是不做马车转水路了，马车颠的我骨头都散架了……”叶寄霜舒展着筋骨，往村子走去，不想才走了几步，便看见村口的桃花树下，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，月白玄青袍子上的仙鹤展翅欲飞，衣袂在还带着些许寒意的春风之中微微翻动，直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，俊朗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，一股暖意涌上了叶寄霜心头。

 

“师兄！”

 

叶问舟轻轻拂去了叶寄霜头上的花瓣，温和笑道：“瞧你满面风尘的，一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了，京城山高路远，辛苦你了。”

 

叶寄霜连忙摆了摆手，兴奋道：“嗨~哪有！京城可好玩儿了！街上人来人往，还有蓝眼睛绿眼睛的胡人们四处走，我还见到了追命师兄和师师——”

 

叶寄霜想截住话头已经来不及了，叶问舟看着欲言又止的师妹，疑惑道：“师师？”叶寄霜心中盘算要不要把自己的青楼之行告诉叶问舟，想着想着，心道我慌什么呀，活像被捉奸了似的……说出来没准还能震住师兄！

 

“嗯……是这样的，当时那个诸葛师叔不是不在京中嘛！然后追命师兄又在甜水巷喝酒，然后我去找他就见到了李师师姑娘！不是我说，真的太好看了长得，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！”说罢叶寄霜看了看周围，然后小小声地说：“比雪青师姐还好看！”

—TBC—